何大仙

(ಥ_ಥ)各位大爷 来玩吗

01

 

  晚七点,天蒙蒙地黑起来,白日里盈天沸反的校园难得安静。此刻鸟在树上拉一坨屎我应该都听得清。

  整个学校里大概就只有两个人了。我,和并不知道我在等他的喻文州。

 

  七点一十六分,喻文州终于单肩背着包走出了教室门。我迅速拦下他。

  “请问……嗯,“我歪着头看他,觉得他真是清秀好看,尤其眉眼,“哥儿,你是喻文州对吧?”

  喻文州对于突然被陌生人拦住有一瞬的怔愣,不过很快回答道:“是的,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我一手揣在裤兜里,笑嘻嘻地看着他,“我画了一张你的人物素描,想着……马上不就是白露了么,送给你祝你二十四节气快乐?你要是喜欢就留着折一折垫个桌角什么的,要是介意我没经过你允许就画了的话,撕了也成。”

  说完把画递给喻文州。

  于是我和他就这么认识了。

 

  当晚,喻文州收下画后为了表达对我的谢意,请我在学校门口那家店面简陋但味道巨好的小面馆吃了热气腾腾的面条一碗。互相自我介绍算彼此认识之后,就开始一边吃面条一边瞎扯淡。

  “听你口音不是南方人?”喻文州问我。

  “对啊,”我挑起几根面条,“我两个星期前才离开北方。”

  “在南方习惯吗?”

  “还成。但这里的秋天太短了,我有点过完夏天就是冬天的感觉。还有就是,男孩子和我们那儿不太一样。”

  “嗯?怎么不一样?”喻文州笑着看我。

  “就比如说,我原来学校的男孩子吧,吃面都吸溜吸溜的,你吃面一点声音都没有。和你一对比我觉得我吃面都太不文雅了……唉反正说怎么怎么不一样也都是些小事情,大体上也都差不多,大家都是十六七立志为社会主义一块砖的阳光少年嘛,嘿嘿。”

  “是吧。”喻文州一声轻笑,“生活就是这些很小的事情组成的。”

 

  “为什么来南方呢?”喻文州又问。

  “这就是一个很悲伤的故事了。”我叹一口气,“我们那边家长的审美是又健壮牙口又好,我这种太瘦的,不讨婆家喜欢,没市场。为了能顺利结婚生子,只好来了南方。”

  “真的假的。”喻文州眉眼弯弯的,显然有些不可思议,“定亲事这么早?”

  “假的。我到南方是来治病的,抑郁症。”

  说完后我如愿以偿地看见喻文州怔了一下,并等待着他说出往日里人们打心眼里觉得事不关己却重复过无数次的大惊小怪。譬如“你不像有抑郁症的人啊”,或者“天哪,怎么会;再或者我更头疼的,刨根问底。

  那可就令人生厌又无趣了。

  结果喻文州说:“祝你早日康复。”说的时候注视着我的眼睛,挺真诚的。

  行吧,算没白瞎了我画了一星期的画。

 

 

02

  说起那张画吧,事情是这样的。

  我来这所学校的第一天早上升旗仪式,天气挺好的。早晨的太阳柔柔地照着绿油油的树叶,哪怕已是季秋时节。

  正当我感慨着南方的眼睛里四季皆青,喻文州就在煜煜的朝光里走上了主席台。

  洁白的衬衫差点晃花了我的眼。

  像是一面旗帜,缓缓地升起在了晴空下,心海里,蓊绿的小岛上。有海鸟掠过沙滩。

  缥碧的海水涨落有致地拍打着岛边的礁石,一阵又一阵。

 

  我从没见过能把白衬衫穿成这样的男孩子。这个年纪的男生,别说不怕弄脏穿浅色的衣服了,偶尔见到几个衬衫小王子,那也是非娘炮(无贬义)即骚包的。

  哪有和他一样穿出一股书生气斯文劲儿的呀。

  一种荣辱不惊的本事由内向外地自然渗透、由高屋建瓴的自信与宽厚所带来的斯文。

  别问我一个国旗下讲话怎么就看出这来了,老子搞艺术的,生来感性,哼!

  升旗仪式结束以后路过学校宣传栏,看见他的名字,喻文州。清秀的证件照,照片下写着:纪检部部长。

 

  于是我就开始手痒,开始画他。乐此不疲地画他在秋阳下英姿勃发。

  愣是把我一个抑郁症整得生机勃勃兴致盎然的。

 

  其实给喻文州送画这事儿本质上来说还挺暧昧的。但我挺坦然的,喻文州也没往歪处想。

 

  唉,不过送出画之后没过几天我就被打回了原形,该天天不高兴还是天天不高兴。我能做的也就是尽量收收脾气,不给身边的同学添麻烦我就知足了。

 

 

03

  尽管我是抱着如斯高的觉悟,不给身边的人添堵,可偏偏就有人没事找事。

  事儿逼是个一米九二的大个子,我们班的。

  那时候我就是一个穿上增高鞋一米五八还非觉得自己一米六的小矮子,又比较瘦。因是那个一米九二半天之内撞歪我五次课桌摔断我一支钢笔,还他妈牛逼轰轰地挑衅:“小不点,你打我呀。”

  滚你妈的小不点。

  “我再说一次,我今天心情不好。你滚蛋。”我冷声道。

  “我还偏不走了。”一米九二小痞子一样无赖地笑。

  我深吸一口气,站上了板凳(……),拽住他稍长的头发,然后从板凳上跳下来,借势直接把他的头狠狠地摔到地上。

  庞然大物一米九二轰然倒地。

  我扯着他的头发,把趴在地上的他在地板上从教室前门拖到后门,然后狠命踹了他几脚。

  “你他妈敢打我??”一米九二灰头土脸又难以置信,“你打我?你有病吧?”

  “打都被我打了还‘竟然敢打你’?”我冷笑了一声,“而且你说对了,我确实有病。”

  懒得再理他。我从教室后门走出去,发现纪检部部长喻文州在我们班窗户外面站着,似乎是目睹了全过程。

  “哥儿,你该上报给学校就上报吧,不用顾忌着咱俩认识会得罪我。我打了人就是打了。”我冲喻文州笑。

  我想,这次乖乖的好学生可能得给我吓到了,他那么斯文,应该比较反感我这样的人。

  可是没办法,戾气收不住啊。

  喻文州一边在检查册上记录情况一边对我说:“你还真是……”弯了一下眼角,“英姿飒爽。”

  exm??哥儿您的好学生人设呢?

 

  那一刻我想,喻文州这个人,和我们平时看到的也许不一样。

 

04

  至此,我在学校一战成名。全校都知道我们班有个小矮子徒手揍了一个一米九二,记了过还硬着不松口道歉。

  学校贴吧上甚至有女孩子戏言成了我的小迷妹儿,并且此言一出立即引起一众妹子附和。

  不过也就是假high。我挺清楚,虽然大家这么说,但真正敢接触一个暴戾又有心理疾病的人,不会多。

  反而排斥我的人会很多。

 

  我以为会疏远我的喻文州却依旧故我。

  我和他偶尔放学后遇见,结伴去小面馆吃碗面条。

  有时候我一个人在学校画室里画画,喻文州路过会进来看我。我画画的时候不说话也不理人,有时候看一会儿就走了,有时候会留在画室里看书。

 

  但这样的时候还是少数。占据理科排名榜首的喻文州,大多数情况下都在教室里研究《五三》或者《天利38套》之类的名著。

  没有深交,但我很喜欢和喻文州相处。

  人之相与是件挺麻烦的事情,能合拍不容易。如果我没有病,我挺愿意和他成为好朋友。

  可我不温和、不耐心、不健谈、不有趣,只有从北带到南的阴沉抑郁。

  甚至与他相处时的惬意,我都不知道是不是善解人意的他的刻意营造。

  唉。

 

 

05

  日子过得很快,没几日便入了冬。下了几场阴冷的雨,然后春回大地。

  此番冰释春归之际,我却又陷入了周期性的抑郁。

  我也不知道那天是怎么了,极其暴躁,做什么都提不起劲,怎么样都觉得又飘摇又无所适从。

  干脆插着耳机在数学课上睡觉。班上的老师知道我的病史,不怎么管我。

  一觉睡到了八点多,是喻文州叫醒的我。

 

  “你叫我做什么?”被打扰了睡眠的我十分不耐,紧皱着眉。

  “今天下午路过你们班的时候就感觉你状态不太对,”喻文州蹲下来,视线与我齐平,“你哪儿不舒服吗?”

  “没哪儿不舒服,你走吧,这么晚了。”我心情不佳,觉得难以与他人相处。特别是我也不想让喻文州看见我这样的,负面情绪压身。

  喻文州没有动身的意思,反倒是岔开话题:“清明过了,你要和我一起看月亮吗?”

 

  喻文州带我去了学校附近的建筑工地。此时此刻此地,粘着泥的钢筋杂乱堆砌,有未和水的河沙,坑坑洼洼的泥地,和砖头与水泥。

  百废待兴的感觉,但诡异地富有生命力。

  是个看星星月亮的开阔地儿。

 

  清明时节的夜空,当真是当得起“清明”二字,晴朗的月光温柔地映亮了深蓝天幕上轻薄的云,星月无声,柔光澄净。

  其实我很少看见越光,大多数时候是人造的灯光;而此刻庭下如积水空明。

  clear and bright day,也就是这样了。

 

  人们看到我的抑郁戾起,十之八九避之不及,在这个节奏颇快、人人都小心翼翼保护自己情绪的世界里,只有喻文州肯停驻下来问我一句:清明过了,你要和我去看月亮吗?

 

  和喻文州聊起他的梦想。

  “不怎么想读书了。”喻文州语气平静却语出惊人。

  “你成绩那么好,可惜了啊。”

  “有点可惜,但也就只有可惜。”喻文州耸耸肩。

  “为什么?”

  “我意识到一些事。比如我读了这么多年书,其实并不太喜欢。只是小时候比较听话,学习成了习惯。”喻文州抬头望天。

  “那怎么,天生热爱考试做题的人有几个嘛,还不是都浑浑噩噩地读了。”比如我。

  “这样也太委屈自己了。”喻文州笑,“还不如做点其他有意思的事。”

  “比如?”

  “电竞,我明天去办退学手续。”喻文州看着我,星子落进他的眼睛里。

  “我以为你是喜欢遵守和利用规则的人。”

  “那样得到的进步有限,还不如直接打破规则。”喻文州很爽朗地笑,说,“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

  眼里是不可名状的坚定和勇敢。

  我就知道,喻文州很不一样。我挺佩服他的。

  我也不知道这世上有几人能心昭神明而不似愚者,喻文州要算一个。

 

  和喻文州聊起过我的抑郁症。

  我之前想说,大概治不好了吧。

  但现在我突然觉得,我十几年的沉疴顽疾,心脏里的郁结戾气,一夕之间走了个干净。

  留个空白干净的心室给我。

  然后今夜温柔的春风灌了进去,心室再度满盈。

  如获新生也不过如此。

 

  “大概快好了吧。”我说。

 

 

06

  第二天,喻文州离开了学校。我站在走廊上目送他的远去。

  祝你一路顺利,我心想。

 

 

后记:芳与泽其杂糅兮,唯昭质其犹未亏。

 

 

  写了个活得不清醒的和活得清醒的人。

  一年没写,文风诡异,并且不会写细节了orz_(:з」∠)_以后要多练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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